经过十几年的努力，人类在１９８０年消灭了天花病毒，这也是目前唯一一种被人类彻底消除的病毒。与之相比，对于很多病原体，人类付出了几十年的努力，却依旧无法根除。为什么只有天花病毒被消灭了？哪些条件决定了根除某种病原体的难易程度？在这篇文章中，作者列举了４个关键的生理及心理因素。

撰文　｜　Ｔａｒａ　Ｃ．　Ｓｍｉｔｈ　　翻译　｜　石云雷　　审校　｜　吴非

今年１０月，世界卫生组织（ＷＨＯ）宣布，导致小儿麻痹症的３型脊髓灰质炎病毒（ＷＰＶ３）被消灭。而在２０１５年，除高安全等级的生物实验室之外，２型脊髓灰质炎病毒（ＷＰＶ２）在全球其他地方都被清除了。（但ＷＰＶ１仍广泛存在。）而这两种导致严重瘫痪或死亡的病毒的灭绝，要归功于成千上万为消除疾病事业奋斗的病毒学家和医生。

曾经，根除疾病还只是一个梦想，但从１９８０年起，我们拥有了永久消灭疾病的能力。那一年，人类在全球范围内消灭了天花病毒。这次胜利，已经挽救了２亿人的生命。

但在战胜天花病毒之后，我们试图根除其他疾病的进展，却没有这么顺利。最初，人类希望能在２１世纪到来时，消除所有的脊髓灰质炎病毒。但直到现在，目标仍未达成。如今，由于追踪这种疾病较为困难，他们不得不把消除ＷＰＶ１病毒的时间延长至２０２３年。而另一种接近被消除的寄生虫：麦地那龙线虫（Ｇｕｉｎｅａ　ｗｏｒｍ），也存在类似的情况——根除这种寄生虫的行动也更加复杂了。

所以，为什么迄今为止，只有天花病毒被人类完全消除了？

消灭天花的４大因素

要清除一种病原体，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式阻止它传播。一旦病毒的传播被阻断、已经受感染的人接受隔离治疗，就可以阻止更多的人被感染。当这些工作进行得足够彻底时，世界上就不会再出现新的感染病例，疾病也就被消除了。从理论上讲，这个过程可采取多种途径。例如，使用一种高效的疫苗，能防止病毒感染其他的宿主；清除其中一种媒介，可能会消除病毒的感染；对于一种细菌型病原体，可以采用抗生素直接进行治疗。但理论往往并不能被转化为现实。

在考虑采用什么途径消除病毒时，天花病毒作为一种已被消除的病毒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研究案例。首先，天花病毒只在人类中传播，而不会在其他动物间传播。只要将它从人类中清除，我们就能彻底消除它。目前，流行病学家还不明白为什么天花病毒只感染人类，并且人们可能无法很快就找到答案，因为仅有的天花病毒的研究集中在治疗和疫苗研究，而不是基础的生物学研究。

其次，天花病毒感染人体后会产生十分清晰的症状，明显区分于其他感染。天花感染会产生可轻易辨别的红疹，同时，天花感染者会表现出明显的临床症状，他们无法在被感染后和具有感染性时，依然保持健康。虽然我们仍然不清楚原因，但这些特征让人们更容易追踪新的天花感染，并且能迅速阻止疫情暴发。

另外，病毒学家已经研发出了一种很高效的疫苗：与天花病毒十分相近的牛痘病毒。当人们接种疫苗时，接种者的免疫系统会对疫苗中的一些活体病毒迅速产生强大、持续的免疫反应。这种疫苗甚至可以终止天花病毒的感染。流行病学家Ｌａｒｒｙ　Ｂｒｉｌｌｉａｎｔ说：“感染天花病毒长达６天的患者，也可以接种疫苗。”他参与了天花病毒的消除行动。

最后，天花病毒的灭绝还有一种心理学原因：天花是一种让人们害怕的疾病。人们知道感染天花病毒的致命性，而幸存者身上也会留下很多伤疤。因此，通过接种疫苗消灭天花，获得了来自全球各地政府和群众的支持。

这些特征让我们在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后，清除了危害人类的古老病毒。但如果一种病毒缺乏上述１～２个特征，它就很难被消除了。

谁会是下一个？

与天花病毒类似，脊髓灰质炎病毒（ＷＰＶ）也是一种只感染人类的病毒，因此我们能针对性地研制出高效的疫苗。目前已有了两种高效的疫苗，但其中任何一种都不及天花疫苗有效。另外，其中一种活体疫苗由于具有潜在的突变能力，能引发小儿麻痹症，已经停止使用。事实上，在过去几年内，因接种疫苗而感染髓灰质炎的人数，已经超过了被野生脊髓灰质炎病毒感染的人数。（但其他针对流感病毒或典型疾病的疫苗，并不存在这种情况。）

不幸的是，ＷＰＶ感染与天花病毒相比，有一个显著的差异：大约９５％的ＷＰＶ感染者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，或者只有发热和头痛等常见的症状。这也意味着用于追踪天花的方法，并不适用于小儿麻痹症。通常，人们会检测环境样本中的ＷＰＶ浓度，如果检测结果为阳性，就意味该地区需要增加ＭＶＰ疫苗的接种量。这个过程中会不断重复，直到环境样本中无法再检测出ＭＶＰ。虽然这是一个不太高效的方式，但确实有效。这就是人类消除两种脊髓灰质炎病毒的方式，并且它有可能帮助人类消除Ⅰ型脊髓灰质炎病毒。

麦地那龙线虫是一种在生物学上与天花病毒具有很大差异的病原体，这也使它很难被消除。１９８６年，由前美国总统吉米·卡特参与建立的健康组织，在消灭麦地那龙线虫的行动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他们的努力，使得通过水源感染麦地那龙线虫的人数，从３５０万降低至不到３０人。

类似于天花病毒，麦地那龙线虫感染能产生特征性的感染症状。这种线虫在宿主体内生长一年后，其繁殖的幼虫会在宿主的小腿堆积，产生水泡和溃烂。但在过去五年，医生发现麦地那龙线虫还能感染除人之外的其他动物，因此消除这种寄生虫变得越来越困难。最近的研究证实了麦地那龙线虫能在狗、青蛙和鱼中传染。由于这些动物会重新污染水源，因此这种病毒的根除时间不得不推后。

尽管存在这些问题，之前的行动已经显示消灭脊髓灰质炎病毒和麦地那龙线虫是可行的。将来，雅司病和麻疹也将是候选的消除目标。雅司病是一种由螺旋菌引起的人类特异性感染。如果感染后不被治疗，感染者很有可能患上严重的疾病或是残疾。在２０１２年，研究人员发现单一的抗生素（苄星青霉素Ｇ、红霉素、氯霉素或四环素）就能治疗雅司病并破坏它的传播循环。２０１６年印度通过这种方式消灭了雅司病。但随着螺旋菌出现抗生素耐药性，雅司病的清除工作可能会更加复杂。

而麻疹病毒也具有一些与天花病毒类似的特征：它只在人类中传播，感染的患者会产生特征性的症状，同时已有一种相对高效的预防性疫苗。从２０００年起，全球范围的麻疹致死人数下降了大约２０％。虽然麻疹病毒在生物学特征上与天花病毒十分相似，但它不具有类似天花病毒的关键性心理因素：人们并不害怕麻疹。

虽然我们有清除某种特定疾病的生物学工具，但还并不足以帮助我们根除疾病。

“这不是因为科学，而是公众的意愿。”Ｂｒｉｌｌｉａｎｔ说，“它决定了某种疾病最终能否被消灭。”